教育者首先必须放下对“乖孩子”的执念,鼓励他们独立思考、敢于质疑,拥抱更大的理想。

西湖大学校长施一公:我们的孩子有能力改变世界,可我们常常只要他们“听话”

2023-11-11 09:14:45发布     来源:外滩教育    作者:张楠  

  编者按:

  本文转载自“外滩教育”。西湖大学校长、中国科学院院士施一公认为,要培养创新人才,教育者首先必须放下对“乖孩子”的执念,鼓励他们独立思考、敢于质疑,拥抱更大的理想。

  来源|外滩教育(ID:TBEducation)

  作者|张楠

  编辑|Iris

  图片|西湖大学

  

  周六早晨,施一公匆匆上线,出现在屏幕上。他刚刚送走一位因为选课苦恼来咨询的本科生,下午还有一个重要的学术讲座要参加......每一天,都被日程表以小时为单位分割开来,是施一公如今的日常。

  言语坦率,开诚布公,谈问题直指核心,简单的开场问好后,外滩君立即感受到他十足科学家的风格。

  

  施一公

  作为颇受公众关注的顶尖科学家,施一公自有他的学术成就和个人魅力,但更令人想要一探究竟的,还有他一次次做出的那些跨度颇大、挑战也不小的抉择——

  少时保送清华、后赴美读博,2001年成为普林斯顿大学分子生物学系历史上最年轻的终身教授;

  2008年放弃美国终身教职,回到母校清华任教,在清华十年,先后担任了清华大学生命学院院长、清华大学副校长;

  2018年,辞去清华职务,从零开始创办西湖大学

  结构生物学家、中国科学院院士、美国科学院外籍院士施一公,从此多了一个身份,“西湖大学校长”尽管西湖大学内部的老师学生们,更愿意简单、亲切地称他“施老师”。

  今年4月,施一公的首部作品《自我突围》出版,书中详细讲述了他的成长、求学、科研经历,以及他对教育、人才、科研体制问题的思考。对于近些年全身心投入在建设西湖大学的施一公来说,这算是一次罕见的“高调”。

  

  施一公新书《自我突围:向理想前行》

  图源 中信出版社

  新书分享会上,他站在台上讲,选择这时候出书,一是看到网络上许多碎片化的、被曲解的“施一公说”,他想,不如自己来说,让素昧平生的人们看见一个更真实的施一公;二来则是出于感恩,记述下曾对他产生重大人生影响的人和事。

  最后一点小私心,还是希望能借助这本书,让更多人关注到西湖大学,让更多人能和他一起来干这件“大事”。

  他把这里视作余生理想的“终极凝练”,直言要把它建设成“世界顶尖大学”,培养一批有理想、敢担当的年轻人,成为中国科研乃至世界科研的重要力量。

  作为顶尖科学家,他从自己的亲身经历中得到了哪些反思?西湖大学成立后的第5个年头,在培养科技创新人才这件事上,他有怎样独到的见解?

  一个现实的理想主义者,

  如何自我突围?

  父亲给他取名“一公”,寓意“一心为公”。而这也成了对施一公影响最大的一句话。

  施一公出生于河南郑州,两岁半就随父母下放到驻马店小郭庄。1977年恢复高考时,施一公读小学四年级,还懵懵懂懂地、好奇父亲为什么要那么上心。看着父亲每天都很投入地给大姐、表哥和表姐辅导功课,讲方程式、讲热力学,感觉很酷、很神秘。

  受哥哥姐姐们高考的影响,施一公也渐渐向往起那些更高深的数学、物理知识。

  这一年,他开始自学五年级的功课,两年后小升初,直接考到了全镇第一名......1985年,因前一年在全国高中数学联赛河南赛区获得第一名,他被保送进入清华大学生物系。

  

  1988年,施一公(左二)与大学同学白林(左一)、俞新天(右二)、包绍文(右一)在清华学堂前合影

  被施一公视为偶像的父亲,幽默、豪爽,待人宽厚,但于他,却是一位既慈祥又严格的父亲,很少批评,也很少表扬,总是希望他能做得再好一点儿。而施一公自己,也很是努力进取、希望成为父亲的骄傲。

  同样对他寄予厚望的,还有看着他一路走来的老师、同学。高中的毕业册上,还有位同班同学留言说,“希望能成为未来诺贝尔奖获得者少年时的同窗。”

  备受鼓舞的施一公,一直朝着科学的顶峰奋力前行。提前一年从清华本科毕业后,他先是在美国约翰斯·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攻读博士学位、随后在斯隆-凯特琳癌症研究所(MSKCC)做博士后。1997年,又顺利拿到普林斯顿大学分子生物学系的教职。

  1998至2002的5年间,施一公以通讯作者的身份在科学界三大顶级期刊发表了十多篇文章,在其研究领域内迅速建立起自己的学术声誉。

  

  施一公在实验室

  治学之路一路顺遂,但国内外的求学经历,却让习惯边前进边思考的施一公感到一丝怅然,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攻读博士最初的心态和思路——

  应试教育下养成的解题思维,让他主动选择有稳定预期和回报丰厚的科研课题,潜意识回避了高风险的基础前沿课题。然而,科学研究的最前沿的一些重大突破,往往来自那些前途不明的、高风险的课题领域。

  基于这样的经历,施一公讲自己,既是应试教育的产物,也是应试教育的受益者。但把时间拉长,他逐渐意识到:长期的应试教育影响下,从事科研最需要、最珍贵的原创精神,在他身上被束缚住了。

  于是,2008年,当他全职回到清华后,他立刻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:在科研上,施一公的实验室用很小一部分力量延续来自普林斯顿的课题,而把大部分力量用于挑战科研的无人之地。

  这并非易事。正如施一公当年经历过的迷惘一样,年轻人刚开始选择课题时,都不够自信、害怕失败,急于“求成”。再加上,好几年的研究得不到实质进展,其他延续保守课题的同学却能不停地发论文,横向一对比,学生们自然更焦虑、挣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