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技术来到了一个临界点。”
与爱为舞张怀亭：初心、抉择、竞争、远方
来源|多知
作者|徐晶晶
2020年的一天。北京马奈草地。
本应在在线教育正面赛场较量的四个掌舵者，罕见地坐在了一起：一边是字节跳动的两位教育业务主帅，另一边则是高途(前身为跟谁学)的联创张怀亭以及另一位高管。
尽管主赛场的角力仍在继续，但四人的目光已越过中线，共同望向了教育的远方。
字节的高管们描摹了一个由技术重塑教育的未来，笃定“创新教育，成就每一个人”。
张怀亭沉吟片刻，缓缓开口：“想法很好，但技术的时间点还没到。”
在他眼中，那时的技术还不能真正“理解”学生，更谈不上规模化的因材施教。毕竟，生成式AI的浪潮还要三年才会拍岸。
这场对话，隐匿于教育科技行业奔腾向前的时光褶皱里。当年那句“时间点未到”，如今听来，却像一句轻描淡写却精准的预言。
几年后，技术的钟摆终于荡至临界点。当生成式AI开始席卷教育，当初围坐论道的四人，早已在各自的新征程上，用不同的方式接住那个终于摆到眼前的“时机”。
而张怀亭的人生新起点，始于2023年3月6日。
那天，已离开教育行业、做了三年投资人的他，拨通了一通电话。电话那头是昔日高途的老同事、曾任高途课堂总经理的刘威。
这次通话仅仅持续了十分钟，只叩问了两个根本性的问题：
一、这一次的AI浪潮，究竟与以往有何本质不同?是否真正孕育着生产力与商业模式的变革?
二、当下(指2023年)，教育这件事是否依然值得全心投入?是否该由一个市场化的团队把AI真正引入到教育里?自己是不是最适合的那个人选?
十分钟，两个问题，两个肯定的共识，足够重启一个未来。
电话挂断一小时后，真格基金管理合伙人戴雨森的消息恰好送达：“我们判断，AI应用领域里，教育或许是那颗‘最低垂的果实’。你有没有什么想法?”
屏幕这头，张怀亭回复：“我刚好，已经决定再次创业了。”
一个月后，“与爱为舞”注册成立。
有时，一场革新的序幕拉起，并不需要多么漫长的论证，只需在对的时间，问出对的问题，然后——向前一步。
今天，我们不妨用一串数字来勾勒与爱为舞的模样：
累计获得投资超1.5亿美元，估值近10亿美元。
单月收入已达数千万元量级。
张怀亭透露：“我们已实现初一、初二、初三的语文、数学、英语、物理、化学完全由AI导师来教学，单节课可能长达1-2小时，没有任何真人的介入。从讲解定义、互动讲题、举一反三到实时纠错，AI导师能根据每名学生的实时表现，个性化地调整交互方式、互动节奏与题目难度。
当前，每周已有上万名学生在爱学App上按这个方式学习。目前，我们是全球范围内第一家实现AI导师如此规模应用的企业。这一数字预计到今年年底还将呈倍数增长。”
近日，张怀亭罕见地现身于真格基金联合清华大学THUAGI举办的校园行活动，与真格基金管理合伙人戴雨森展开了一场对谈。这是继WAIC 2025后，他近七年来的第二次公开分享。与以往不同，这一次，他更松弛，为与爱为舞拼上了几块拼图：初心、抉择、竞争、远方。
01 “顺势而为”
张怀亭将自己的创业哲学总结为四个字：顺势而为。
“并非我们个人能力有多突出，而是时代给了我们新的可能性。关键在于，在思考与选择时，比别人更早地踩准了时代的节点。”
他人生中有三次这样的“踩准”。
第一次，是2005年。
那时他28岁，面前摆着五个工作机会：四家是稳稳当当的软件公司，只有一家是当时规模尚小、薪酬也最低的互联网公司——百度。
百度面试时瞥见的一幕震撼了当时的他：一位穿着短裤拖鞋的女工程师，带着团队风风火火地走进一间四周都是玻璃的会议室。
“那个氛围太有意思了，既松弛，又充满干劲。”张怀亭回忆道。就是这儿了。他毅然加入了百度。
此后十年，他亲历了百度走向市值巅峰的历程，也目睹了互联网浪潮的奔涌。在百度，他曾担任百度凤巢系统的负责人，该系统被认为是国内第一个大规模的广告推荐系统。
第二次，是2014年。
在百度近十年后，移动互联网浪潮已呼啸而至。张怀亭感到是时候走出大厂，去寻找传统行业与移动互联网结合的新可能了。
恰在此时，他接到了合伙人的邀请：共同创办一家用技术重塑教育的在线教育公司。和对方聊了四次后，二人理念不谋而合，“跟谁学”随之成立。
2019年，当跟谁学成功上市时，他却再次感到一种停滞：“好像少了一点激情，仿佛生产力的变革又进入了一个瓶颈期。” “每天也没事做，但是(整个人的)状态没有那么好。”
于是，2019年年底，他功成身退，从跟谁学离开，从创业者变为投资人，进入半隐退状态。
第三次，是2023年。
生成式AI的浪潮扑面而来。他觉察到：“这又是一个巨大的时代机遇。”于是，再次出发，创办“与爱为舞”。
这名70后的创业者说自己“怕老”。他欣赏以色列前总理希蒙·佩雷斯(Shimon Peres) 的一句话：“如果你明天要做的事情，没有比你昨天做的令你更加兴奋，那么你就老了。”
在他看来：“人生就应该这样：每天早晨醒来，知道今天要做什么，并且很兴奋地想去完成——这样的生命才是年轻的。”
“回顾我人生的三次关键选择，基本都是瞄准一个时代的开端，并找到文化价值观与自己契合的组织。后来我创办公司，也始终致力于塑造一种技术驱动、渴望改变世界、且受年轻人喜爱的文化。” 张怀亭说，“如果你想快速成长，一定要顺势而为。要么自己去创造浪潮，要么，就坚定地加入那些站在潮头的公司。”
02 “技术来到了一个临界点”
关于2023年再次创业为什么一定要投身AI+教育方向，张怀亭回顾了本文开头提到的和刘威通话十分钟就决定创业的故事。
他说：“重要的决策，往往也是背离共识的。很多人认为重大决策需要反复权衡，但我的经验是：如果一件事想一两天都想不明白，那大概率想一周、一个月也依然想不明白。”
他坚信，AI+教育的方向大有可为：
“纵观当今形势：国际上是G2巨头竞争，国内整体向好但发展不均衡。我们正处在AI技术爆发、智能时代转折的关键节点。此时真正的竞争，归根结底是人才数量与质量的竞争;再向前推一步，其实是人才培养范式与培养效率的竞争。”
传统的教育本质上是“广播式”的：学生有问题不能即时提问，互动效率、知识吸收效率和沟通效率都受限。
在线教育在一定程度上扩大了“广播”范围，解决了“有教”的问题，却难以实现“因材施教”——因为受限于时间和人力成本。
而生成式AI的出现，则有可能让每个个体得到实时关注、即时互动。这意味着，低成本、高质量、大规模这个教育的“不可能三角”有机会被打破，一场千年来的教育范式变革正在开启。
“ChatGPT的出现，让我们清楚地看到，技术来到了一个临界点。
但是，今天的技术已经完全ready了吗?其实也没有。但恰恰就在这个临界点上，你必须投身其中，才能真正抓住时代转型的红利。”张怀亭说道。
03 “用技术驱动来代替管理驱动”
谈及组织管理的变革，张怀亭指出，过去的在线教育是典型的人力密集型行业，高度依赖组织能力。
“但今天已进入生成式AI时代，我们内部的要求是将过去管理大规模组织的能力与经验，内化到AI Agent中，实现从‘管理驱动’到‘技术驱动’的根本转变。”
他进一步分析，在AI教育、AI医疗、AI律师等扎根于现实世界、非纯虚拟数字世界的领域，想从一开始就打造“一人公司”目前并不现实。关键在于容错度：上述场景的容错率极低。
“即便同在AI时代，不同行业因产品属性与用户容错度的差异，其发展速度和对人机协同的要求也截然不同。”
在他看来，组织管理的演进本质是一场人机关系的范式转移：从完全依赖人工，到人工为主、智能为辅，再到智能为主、人工为辅，最终走向全智能协同。早期阶段仍需“智能驱动、人工兜底”，但随着智能系统持续迭代，人员规模将逐步收敛。当下的组织建设，应建立在 “智能系统+人工协同” 的基础上，并向智能系统驱动的未来过渡。
04 如何面对大厂竞争?
创业公司该怎样应对来自大厂的入局挑战?
张怀亭的答案，指向一条差异化的路径：“很多时候，跨领域人才反而能独辟蹊径。关键在于，在所选择的交叉领域里，必须跑得足够快，并逐步建立起完整的壁垒。”
2023年决定创业时，他曾站在一个选择路口：是做大模型，还是做AI应用?尽管拥有机器学习的技术功底和对商业的理解，但他最后仍选择了后者。
那时，他的判断是：“AI大模型与教育相结合的特定认知与业务理解，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壁垒。”
历史似乎也在印证这一点。回顾在线教育时代，百度、阿里、腾讯、字节等巨头无一缺席教育，却鲜有真正突围者。
张怀亭说：“什么样的组织，具备什么样的底层认知，才能做成什么样的事。不是光靠资金或流量就能实现的。”
05 AI时代，“服务即流量”
产品如何实现增长破圈?这是摆在所有创业者面前的经典难题。毕竟，对大多数初创公司而言，想让产品在早期就能引爆市场，仍是小概率事件。
张怀亭认为：“真正的流量源于稀缺的优质内容。关键在于‘人无我有，人有我优，人优我先’——要快速抢占那些别人尚未提供的优质内容高地。”
纵观广告形态的变迁——从横幅广告(banner)、文字广告、图片广告、视频广告，再到直播互动。而流量之所以沿着这一方向迁移，本质上是因为“与用户的交互深度不断提升，产品呈现更加直接与完整”。
过去，横幅与文字广告描述模糊，用户需要想象产品;而直播则让产品得以实时展示、甚至用户可以即时体验，用户便可瞬间做出消费决策，这也极大地提升了广告的转化效率与成本效益。
“如果说过去是‘内容即广告’(原生广告)，那么AI时代，‘服务即流量’。当下，不如直接让用户来体验你的服务，让服务通过Agent直接触达用户——这才是最关键的路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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